刘氏庄园既典雅又气派
刘氏庄园的建筑已近百年
【编者按】
20世纪50年代末期至70年代末期,是中国近代历史上不平凡的20年。从50年代末期开始,思想改造备受重视,最终被提升到了阶级教育的高度。在这一场教育运动中,四川省大邑县地主庄园陈列馆脱颖而出成为60年代阶级斗争的典型产物,刘文彩也成了名噪一时的大恶霸。
如今,大邑地主庄园早已“脱胎换骨”,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该庄 园 收 藏 了27000 多件文物,每年都要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成千上万的游客。
那么,这座地主庄园是如何闻名于世的呢?它经历了怎样“改邪归正”的过程?刘氏庄园里保存至今的大型雕塑《收租院》,为何一度成为红透大江南北而比肩“八大样板戏”的经典作品?连日来,华西都市报记者深入采访了这个庄园,揭开其神秘面纱。
第一次改馆
大邑县设地主庄园陈列馆
走进刘文彩的宅园,迂回的小径、斑驳的老墙、整齐的摆设,这座在风雨中飘摇了半个世纪的老宅,如今看来却显得平和宁静。庄园内,有许多售卖庄园历史或刘文彩故事的小贩,随便翻看一册,上面写着:大邑刘氏庄园修建于1928年至1942年间,共350余间房屋,分为南北相望的两大建筑群,南部俗称老公馆,北部俗称新公馆。南部是刘文彩的老公馆,1932年建造;北部是刘文彩为自己和弟弟刘文辉建的新公馆,1942年落成。
1958年,整风运动开始,阶级斗争逐渐受到党中央重视,西南边陲的这座刘文彩老宅也逐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。据四川省文化局1958年下发的指示:“决定将该庄园(新旧公馆)保留,设立地主庄园陈列馆。”
于是,陈列馆将曾经刘文彩居住的庄园设置成19个展室,分为3大板块:奢侈生活;官僚、恶霸、军阀、土匪、封建会门五位一体的社会关系;剥削劳动人民的工具、刑具。奢侈生活方面,布置了中、西式客堂各一间,大小敞厅各一个,以及吸烟室、衣物室、餐具用具室、金银室、古玩室、珠宝玉器室等各一间;还布置了“善堂”和“寿堂”。这应该是地主庄园的第一次改馆。
经过2个多月的筹备,1959年春地主庄园陈列馆开门迎客。尽管如此,展出效果却并不理想,这座“精心打造”的庄园陈列馆也没有引起多少关注。
第二次改馆
刘文彩全家被搬上历史舞台
我们从一份1960年温江地委宣传部的档案资料中,了解到1960年前后陈列馆进行的第二次改馆:铸造了“吊打冷月英”、“坐老虎凳”、“枪杀农民”、“关水牢”等四台蜡铸模型,后来为了渲染阶级教育的感染力,又增加了十七台,然后制作了反映刘氏家族罪行的《百罪图》,将刘文彩甚至其全家都搬上了历史舞台。
不过,此次改馆增加的多台蜡铸模型与《百罪图》,在史实方面却经不起推敲。譬如,“气枪杀人”“背磨沉水”“逼租杀人”“高利盘剥”等模型则存在着夸张、虚假的成分。
在1964年的《四川省文化局社文科·大邑地主庄园陈列馆专卷》660号中讲述了“背磨沉水”的故事,说刘文彩的侄儿刘元琮为占据付姓祠堂二亩二分田产,阴谋指使爪牙付德轩(伪营长、傅姓族长)将农民付平安背磨沉水致死。
但在地主庄园陈列馆档案馆67宗A38卷里,记者却找到了截然相反的说法:陈列馆当年曾派工作人员采访知情人付玉安得知,付平安其实是个地痞流氓,为人蛮横,好吃懒做,大家都很讨厌他。当年,付清云把族人的1.8亩田产卖给刘文彩,付平安当中间人,后来付清云畏罪逃跑,族长付德轩就派人在安仁烟馆内把付平安绑到清明会上,喂了他饭,给他背上磨子,送到大石桥河边,他自己畏罪跳进河里淹死了。
“背磨沉水”的真相当然是后来才揭发出来的,但类似的故事有很多。
第三次改馆
陈列馆由县辖改为省地直辖
随着那个年代“阶级斗争”的不断深化,刘氏地主庄园陈列馆又迎来了第三次改馆,此后地主庄园便被列入了“前沿阵地”。
1964年,地主庄园进行了更大规模的改馆。改馆委员会从省博物馆、省手工业管理局等单位抽调了100余人来到陈列馆,对展出内容做了重新布局。展馆被重新划分为5大部分,一是序馆,二是刘文彩罪恶生活现场还原,三是刘文彩剥削压迫劳动人民的手段,四是农民的反抗斗争,五是“千万不要阶级斗争”。
改馆后,大部分的陈列展品是后人制作的雕塑,仅有少量实物。正如地主庄园档案67宗B4卷所记录的,(原温江地区)地委宣传部部长直言不讳地批示:“现涉及想法对,真人真事不必要。”
这次改馆耗资巨大,主管部门拨付高达十万元的经费,是陈列馆开办费用的十倍。从此,大邑县这座小庙再也容不下庄园陈列馆这条“大鱼”了,陈列馆由县辖改为省地直辖,奠定了其未来近20年的“阶级地位”。
当年“教育基地”
游客数量曾一年达数百万人
1964年后,地主庄园陈列馆作为全国著名的“阶级教育基地”,每天门庭若市。仅当年国庆到“文革”爆发的短短一年时间,陈列馆接待的游客数量就达到数百万。到上世纪70年代末,游客数量更是达到数千万。
在这些游客之中并不乏达官显贵,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要数郭沫若。1966年,郭沫若偕夫人前往大邑地主庄园陈列馆考察,在逐个瞻仰了老公馆和新公馆的全部展出后,郭沫若挥毫泼墨写下了一阕《水调歌头》:
“一入收租院,难忘阶级仇。大邑土豪恶霸,暴发一家刘。水牢地牢连比,长枪短枪无数,随意断人头。苦海穷人血,粮仓地主楼。飞轮转,弹鞭动,鬼神愁。荒淫无耻,佛殿金
钟伴玉瓯。转瞬人间换了,活把阎王骇死,万众竞来游。教育耿千载,风雷震五洲。”
如今,几十年过去了,昔日繁华的大邑地主庄园陈列馆早已恢复平静。尽管如此,每每走在公馆内的路上,看着树影婆娑的光影,抚摸青苔斑斑的老墙,仿佛依然能听见曾经那段岁月的梦呓。
华西都市报记者 肖茹丹摄影李贵平